财政存款制度漏洞大开 张美芳不会是绝唱
财政存款制度漏洞大开 张美芳不会是绝唱 更新时间：2010-11-28 8:39:45 席斯 陈哲
110万，张美芳已经没有机会收好她办公室抽屉里的这张支票。
这位江苏省财政厅的女副厅长因巨额受贿于近日被双规。其受贿来源主要是决定财政收入开户银行而收取银行吸储回扣。
据了解，张美芳是第一位因收取存款回扣落马的财政官员。
不过，收取存款回扣并不是新鲜行为。南京一家地方银行人士对本报说，存款给回扣是惯例。
按有关规定，财政收入通常会存于国库，具体设在中国人民银行账户上。一般来说，中央的收入放在总行，地方的国库在人行各省市分行、支行。不过，本报在调查中发现，部分本应存在国库的地方财政预算收入也存在商业银行，主要是为了更高的利息。同时，在中国，各级政府的财政收入除了预算收入，还有预算外收入，这些收入并不在国库，而是在“财政专户”，即在各商业银行开设的账户。根据中国社科院财政绿皮书统计，2009年全国预算外收入6600亿元。
张美芳落马
11月的南京已经透着几分寒意，刚到中旬气温已经下降到10℃。位于南京市北京西路63号的江苏省财政厅一切如常。
财政厅内真正人心惶惶的是在半个月前，那时江苏省纪委还在这里10层办公，除了张美芳，调查组几乎接触了所有与之有工作往来的同事。
据财政厅纪检组人士说，省纪委专案组来过，但现在已离开。据悉，目前张美芳案其厅内调查已基本结束，正在进行其他部门的调查取证。
张美芳系被人举报落马，而举报人正是其属下。据悉，举报已经持续几年，从最初的向厅里举报到省里直至中纪委。
“张美芳应该知道有人举报她，但这两年她并没有收敛，甚至更大胆。”一位知情人士称。据悉，举报信非常细，具体到年月日以及对应的涉案细节等。
而双规的过程也出乎意料地迅速，调查组第一天进入财政厅，便在张美芳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银行为其开出的110万支票，该款为吸储回扣。
这种回扣，对于张美芳来说，是惯常做法。
南京一家地方银行人士对本报说，现在各银行资金面还是很紧，拉几个稳定的存款大户是各银行竞争最厉害的，而存款给回扣是惯例。
“张美芳太过大胆，不过这符合她的性格。”一位地方知情人士说。据悉，张美芳在其所在厅内以跋扈著称，对其属下相当强势和苛刻。张出任副厅长已有8年时间，是资历最老的副厅长，在财政系统工作时间久，工作相当顺手。所以比起其他副厅长，她总表现出更强势的一面。
此外，调查组在其办公室和家中收获各种银行卡购物卡达几十张，而在对其房产进行调查时发现，在其女儿名下有3套房，其本人名下有4套，其中仅 “山水华门”的一套房产就达1000多万。知情人士称，张美芳已离异10年，只有一个女儿。
存款玄机
知情人士称，张美芳在银行系统并没有自己“真正信任的人”，这也使得其一旦案发，调查非常顺利。
据悉，张美芳将财政收入开户行进行变更时都是让其属下操办，而收取回扣则并没有通过信得过的中间人，而是自己亲自接洽。同时，张美芳在支出上也极力维护自己选定的银行。尽量先支出非她选的银行存款，而自己的关系银行存款尽量晚支出，少支出。
事实上，财政收入因为额度大、连续性强，始终有存量，所以几乎每个商业银行都想拉这个大财主。
本报在调查中得知，其实各地各级财政收入的账户有着很大差异。比如上海某区财政收入中预算内收入一部分放在人行上海分行，另一部分放在农业银行，而预算外的非税收入则存于各国有商业银行。如行政事业性收费在一家、罚没收入在另一家。
有官员分析道，其实一级财政的各种非税收入完全可以放在同一家银行，但现在的情况是每一类收入的开户行都不同，而同一类收入在区级、市级和省级都存于不同银行，这主要是“为了平衡关系”。一些商业银行人士对本报说，各银行内部都会有几个“神通广大”的人，有的闲职、有的实职，总之他们都能为银行拉来稳定的大额存款。
比如某类财政收入存于哪家商业银行，一些地方以相关领导讨论的形式做决定。而“神通广大”的人们可以通过关系将存款引入自己银行。
“财政收入存款规模很大，动则几十亿上百亿，如果一个银行能拉来一笔财政存款，它的存款储备基本不用愁了。”一位地方商业银行人士说。
但竞争很残酷，几乎每个银行都有这样的神通广大人物去争取，这是导致地方财政存款银行五花八门的原因。
拿财政存款寻租，张美芳是案发第一人，但全国各地各种财政存款的决策是否都符合规定呢？选择哪一家银行，决策依据是什么？
一位知情人士称，中央对此规定很原则，只要是国有或国有控股银行就可以。“所以地方决策空间很大。”他称。
制度漏洞
按照规定，财政收入都应在国库，并在中国人民银行开户。但目前，中国预算内收入纳入国库，这包括一般预算收入和政府性基金、土地收入、国有资本经营收入以及社保缴费等；预算外收入则在财政专户，即开设在各国有商业银行的账户。
2001年中国实施国库单一账户制度，将所有预算内的税收和非税收入都纳入国库，同时将非税收入执收单位和预算单位自己设立的各种财政专户予以取消，统一由各地各级财政部门设立财政专户，用于存放各种罚没收入、行政事业性收费等预算外收入。
这一制度改变了过去财政收入账户过于分散，甚至被执行部门截留挪用的现象。一个市级的财政专户由过去的上百个缩减到只有几家。为财政收入的集中统筹和管理以及集中支付提供了便利。
据悉，2011年，财政部要求除教育收费和彩票公益金，所有预算外收入纳入预算，这也意味着这些收入要进入国库，但据知情人士称，这些收入还是需要财政专户转一下才能进入国库。因为非税收入收缴在各商业银行不同网点，而这些网点不能与人行进行实时结算，只能到财政专户汇总后，通过商业银行的总行与人行结算。
不过，张美芳收取回扣的“土壤”并不只是预算外收入。
“国库的钱现在也不是完全在人行。”有知情人士称，目前一些地方把国库的钱拿出一部分存在商业银行，主要是为了更高的利息。
据本报了解，目前人民银行为国库存款只付0.36%的利息，而且不随利率波动而变化。但商业银行的定期存款利率要高出很多。
首先，地方财政希望将这些财政收入效益最大化；其次，各商业银行对财政这个大户向来垂涎三尺，双方一拍即合。上海某区也将国库资金部分存放于农业银行。
而中央国库正在实行的国库现金管理试点改革更是让地方的理财欲望大增。2006年开始，中央国库现金管理改革实施，由财政部和央行协商，将中央国库的存量资金通过招标的方式存于国有商业银行进行定期存款，收取利息。符合资质的国有商业银行可以参与投标，利率高者获得。
今年财政部和央行已经招标了3000多亿的定期存款，利息也从2.95%涨到了4.9%。11月23日刚刚招标的400亿6个月期定期存款利率已经上升到4.9%，收益可观。
但国库现金管理制度一直未在地方实施，“还没有适合地方操作的制度出台，主要是地方风险管控方面还不足”。但一些地方在没有任何制度文件的情况下，将国库资金存于商业银行获取利息。“没有制度就不能招投标，那么存哪家银行就得财政自己来定。”一位了解情况的人士对本报说。
国库的资金量很大，加上财政专户的存款，受贿人只要拿下其中一类收入的存款，其回报便源源不断。
据记者了解，对于地方国库现金管理的冲动，财政部和央行也在考虑为地方尽快出台国库现金管理制度，让地方在制度框架内进行国库资金的理财，避免目前这种自行决断下产生各种腐败和寻租的现象。
有学者建议，避免张美芳案，从根本上要将所有政府收入纳入国库，取消各类预算外收入和财政专户，做到完全意义上的国库单一账户。同时，很多学者认为，在市场经济中，国库有存量进行收益无可厚非，但必须在严格审慎的制度下进行操作，减少人为操作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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